规划和建设智慧城市,首先要问问:花很多钱,投入很多心血和精力,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与前些年的经济高速发展相似,由于缺乏顶层设计和系统安排,智慧城市建设出现了粗放开发建设、过度依赖投资、硬件与软件错位、重形式轻内容等问题。智慧城市的智慧是什么?智慧城市能够给人们的生活带来哪些益处?
《瞭望东方周刊》近日专访了上海交通大学城市科学研究院院长、上海交大斐讯智慧城市研究中心主任刘士林。他在国内首先提出了“人文型智慧城市”这一概念,并认为在建设智慧城市过程中也应体现“中国智慧”。
不健康的根源是忽视了人文建设
《瞭望东方周刊》:为什么要在智慧城市建设中突出强调人文主题?
刘士林:规划和建设智慧城市,首先要问问:花很多钱,投入很多心血和精力,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什么是城市的本质?
我的理解,就是要提供一种“有价值、有意义、有梦想”的城市生活方式。这需要物质基础和社会保障,但绝不局限于此。它比物质的、社会的还要“多一些”,这多出来的就是文化和价值。突出强调人文,是要确保智慧城市建设,不脱离和偏离城市的“主题”和“灵魂”。
近年来,城市信息基础设施投资规模逐年增大、信息技术研发成果层出不穷、智慧产业公司遍地开花,但并没有使城市运转“智慧”起来,不知道花了那么多钱,都干什么去了,这是大家的普遍感受。
《瞭望东方周刊》:问题出在哪儿?你觉得人文研究够解决城市发展的问题吗?
刘士林:主要是理念和战略出了问题。把智慧城市建设等同于技术、资金和管理,忽视了“技术”与“人文”、“城市信息化”与“城市有机整体”的协调共生,背弃了“有价值、有意义、有梦想”的城市本质,这是当下智慧城市建设“看上去很美”而“获得感比较差”的根源。
人文研究主要解决“城市的价值和意义”问题。我们提出“人文型智慧城市”,是要进一步探讨“智慧城市的价值和意义”。这是大方向,也是战略性目标,把这个先搞清楚,才能谈科技、市场、资金、机制等。否则,我们就会导致一种新的二律背反——先进技术和市场越发达,城市本身却更加不智慧。
智慧城市可分为三类
《瞭望东方周刊》:在你看来,人文型智慧城市的内涵是什么?
刘士林:“人文型智慧城市”是我们提出的一个新概念,也是为协调信息化和新型城镇化这两大国家战略而进行的设计。
在理论研究中,我们是从哲学的角度,从“智慧是什么”开始追问。简单说来,“智慧”分为“真的智慧”、“善的智慧”、“美的智慧”,分别讲述“什么是真”“什么是善”“什么是美”。在学科上对应于“自然科学”“社会科学”“人文科学”三大学科体系,在哲学上对应于马克思的“物质生产”“人自身的生产”和“精神生产”三种生产方式,在现实世界中呈现为“科技智慧”“管理智慧”“人文智慧”三大应用形态,目标是满足“物质文明”“制度文明”“精神文明”三方面基本需要。
有了这个理论基础,就可以把智慧城市分为三类:一是以数字科技为中心的科技型智慧城市。二是以管理服务为中心的管理型智慧城市。三是以人文科学为基础的人文型智慧城市。
目前的问题是,科技型占主流,管理型备受重视,而人文型才刚刚提出。正是由于后者的缺失,当下的智慧城市建设,既脱离了市民日常信息消费和使用需要,智慧城市建设也容易偏离城市发展的本质和目标。
理想的智慧城市,是以城市为主体形态、以城市信息化工程为基本实践手段而展开的城市化进程,同时也是以“真善美”为内在生产观念、以“科技智慧”“管理智慧”“人文智慧”为主要生产方式而推进的城市信息化建设过程。人文型是智慧城市建设必须补上的一课。
尚无好的人文型智慧城市案例
《瞭望东方周刊》:所以,你认为人文型智慧城市是智慧城市的最高目标,对吗?
刘士林:当然。对城市而言,文化是城市的本质,文化城市是城市发展的最高形态。《国家新型城镇化规划》有两个重要提法,一是“注重人文城市建设”,二是“推进智慧城市建设”,人文型智慧城市就是这两大战略的结合点。
对智慧城市而言,主要是要以“文化输血”而重获“灵魂”。地理信息系统、遥感、三维仿真等技术再发达,数字城市、数字政府、数字交通等建得再先进,如果不能和市民,和城市信息“汪洋大海”中具体的“求助者”结合起来,那就既不可能降低城市运行的巨大压力,也不可能真正提升城市生活的便捷性,最终达到“科技让城市更智慧”的目的。
一句话,没有文化,就不可能有智慧;没有人文型智慧城市,也不会有真正的智慧城市。所以说,人文型智慧城市是智慧城市的最高目标。
《瞭望东方周刊》:有没有你认为比较好的人文型智慧城市的案例?
刘士林:基本没有,不管国内还是国际,包括我国信息化水平最高的长三角,也只是一些局部可圈可点,如地理、公交、餐饮、安防、环保等,但都没有超出“科技型”和“管理型”的框架。
城市建设,规划先行。可以说,智慧城市建设,需要人文型智慧城市规划先行。但目前的人文型智慧城市,还只是一个概念和方向。我们寄希望于一些信息化基础设施良好的城市,能够率先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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