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从城市文化的研究角度而言，城市建筑对城市文化的形成有哪几方面影响?

答：首先，我想说的是，毋庸置疑，建筑是远远早于城市文化形成的，城市作为建筑的聚合，其文化的形成与城市建筑息息相关、不可分割。或者可以这样讲，建筑与城市文化是城市发展进程中紧密相关的两个要素。

我们常讲的城市文化是城市各个要素相互作用的总和，不仅包括教育、科技、文学、艺术等精神要素和制度规范, 也包括建筑、规划、公共设施、环境等物质实体。不同历史时期、不同地域的人们创造了丰富多彩的城市文化，建筑作为城市的具象表达，受到经济、地域文化、自然、历史传统等很多因素的影响，在漫长的城市形成过程中，也必然成为重要的城市文化载体。同时，优秀的城市文化也会催生出更为出色的城市建筑。

放眼全球，纵览历史，城市和建筑的不解情缘可见一斑，从北京故宫、苏州园林、敦煌石窟、福建土楼到巴黎凡尔赛宫、伦敦大本钟、悉尼歌剧院等，无一不是城市文化与城市建筑的协调统一孕育出的文明结晶。标志建筑作为城市建筑的代表，很好地诠释和传承了独有的地域特色与城市风貌，展现了城市的竞争力，给人以愉悦的享受，同时，也将因其影响力提升城市知名度、凝聚人才物力，进而促进区域经济发展与文化演进。

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我国的城市建筑进入了多元化发展的阶段。随着我国经济的快速发展，城市化也随之快速发展并推动了城市经济社会的全面发展。为了解决城市人口大幅增加、资源环境约束越来越强，有些地方在没有确立先进的城市经营理念的情况下，盲目追求所谓的现代化，将拓宽道路、新兴楼宇、新建城市公园及增加城市绿化和亮化面积作为城市基础建设的核心工作，甚至出现建设新城区、新县城、新镇区式的“创新”模式。当然，这些“高大上”、“创新”城市建设产生的城市建筑物，一定程度上是可以为城市居民创造更现代化的生活环境，也提升了城市现代化氛围，但对城市文化的形成会产生一定负面影响，主要体现在：

一是城市中大量的现代化建筑，会大面积覆盖城市独特文化、标志性文化，甚至会对当地历史文化遗产造成破坏。

二是导致当地独特文化包括生活习俗、生活文化与城市居民现实生活脱节。

再有，二三线城市甚至乡镇过快的进行城市化建设，但缺乏对当地居民进入城市化生活的引导和适应过程，这样的过程也会导致当地特色文化的丢失。

二、城市地标性建筑，是如何在城市文化的形成过程中奠定并树立起自身独特地位?普通建筑如何成为标志性建筑，这其中文化因素是如何起作用的?

答：城市建筑是构成城市物质空间的主体，建筑文化是构成城市文化特征的重要元素，也是影响一个城市风貌特色的重要元素。有人说，建筑是凝固的音乐，它不仅是空间美学，同时也包罗了社会、历史、民俗等文化元素。城市标志性建筑是伴随城市发展而自然产生的，它浓缩了城市文化的精华，成为城市的靓丽名片，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

城市本身在塑造自己的文化环境时沿袭着基于文化基础进行再创造的螺旋上升路线，城市自身特质也将同时反映到城市景观上。不同国度甚至同一国度的不同地域都向我们展示了截然不同的风格，如：我国北方城市的硬朗开阔与南方城市的温婉诗意、古都的稳重内敛与沿海城市的开放包容，抛开人的因素不谈，城市风格的鲜明对比很大程度上是通过建筑的结构、布局、风格进行传达。很难想象在西安矗立的不是大雁塔而是小蛮腰将会是怎样一番风景?

城市需要具有丰富的文化传统和地方特色的建筑，同时，城市也要满足居住人群多种多样的生活需求，所以除了地标性建筑之外，普通建筑物与自然景观等共同营造的整体环境同样不可或缺，它们共同构成了富有生命力的整体。建筑业在寻求文化内涵的注入，这也对另一个领域——城市规划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普通建筑如何成为标志性建筑的核心，就是要符合时代精神、填充文化特征或者创作新的文化元素。所谓的城市文化元素通常指的是当地特色文化、西方外来文化、移民文化、工商文化、生活休闲文化等。其中，当地特色文化是地方标志文化的核心。只有把握了地域文化的特征、接触了城市文化的内涵，才有可能在符合当前的生活形态下，把普通建筑打造成标志性建筑。但无论是地标建筑还是普通建筑，要共同围绕城市文化协同发展、突破创新，为人们的多元需求服务。

三、地标建筑在城市文化推广和城市营销等活动中处于怎样的地位?贵院做过多个城市形象推广案例，能否举例为我们说明一下。

答：地标建筑本身是一个城市的文化元素的体现，往往有着令人神往的历史故事或传说，它们可能只是隐没在繁华背后的一栋大楼、一处院落、一家酒馆，一座桥梁，但因其特有的文化底蕴和高识别度，在城市推广和文化营销活动中的带动作用不容低估，起到提升城市形象、吸纳优势资源的重要作用。

但我们也可以看到，很多地方盲目追求标新立异，建造奇形怪状的大楼作为城市标志，还有一些小城市，把搭建最高、最豪华的酒店当成本地的标志建筑，这样的做法恰恰丢失了当地独特文化元素，形成了千城一面，无论走到哪里都不外乎高楼大厦的感觉。其实，修建高楼大厦或者奇形怪状的建筑物，也不能说就是错误的，但我们应该思考的是如何将当地的特色文化融合进去，成就属于本地的特色标志。一个标志建筑的产生是有其特殊价值的，也许是一段历史或者是为当地人传承的典故，又或者是人们喜闻乐见的传统项目等等。城市文化是提升城市品牌和提升当地经济发展核心竞争力的重要元素，应该确立可追溯性的城市经营理念和优秀的城市营销模式。

我去韩国看过《大长今》的拍摄基地，就是土房子、土院子，加上能够反映当地习俗的简易的生活用品，就形成了一个独特的旅游景点。我们一直讲的“城中村”从狭义上来说，是指在都市中生活水平低下的村落。但我在美国加州看的“丹麦村”也叫“丹麦小镇”，也是个“城中村”的概念，就是将“安徒生童话故事”的元素搬进加州，建一个安徒生雕像和美人鱼雕塑，按丹麦建筑风格建设一个小村落，村里经营者丹麦特色的餐饮、工艺品等等，就形成了一个“城中村”的旅游景点。

我们曾经多次组织地理标志与城市文化及地方特色经济发展关系的研究。比如：靖宇县的人参产业、滨海县的白首乌产业、睢宁县的儿童画等，我们都曾经组织专门研究、专项交流，这样的地理标志都是当地可挖掘的、独有的标志性文化元素，而且能够形成当地特色产业。

比如说，滨海县是黄海沿线的一个县域，这个地方是曾经的黄河入海口(现在的淮河入海口所在地)，白首乌是在黄河故道生长的一种根茎类植物。关于白首乌的食用、药用价值，历史上有很多记载，我就不加以阐述。但我们从白首乌的历史研究及文化挖掘价值来考虑，我们发现白首乌在史料记载中，从晚唐时期起，白首乌就在皇宫作为中药和滋补用品使用。而且，还有着张果老吃了白首乌成仙的美丽传说，这些广为人知的故事都是可以成为滨海的重要文化元素并加以系统化应用的。比如，张果老食用白首乌成仙的传说加上滨海县是沿海地带，两相结合可以创作《张果老成仙记》这样题材的影视作品，可以将“八仙过海”的故事在滨海重现，在沿海的黄河故道建设“八仙过海”或者“白首乌”影视城，这样的建筑就是有滨海独特文化的标志建筑。滨海县借着滨海港的建设，正准备进入大港时代，但滨海港这个新兴的港口小城，如果与白首乌、八仙过海的故事形成一体，一定会对滨海的港城建设有着不可替代的助推作用，也会为滨海进入大港时代增添更完美的文化气息。

四、谈到城市精神地标，这种精神的形成是否受城市文化的影响?城市精神和该城市的精神地标是否代表着同一种精神?

答：这个问题非常好!一个国家也好、一个城市也好，都需要有精神引领。没有精神追求的民族就没有希望，没有精神追求的个人就没有奋斗目标和梦想。一个城市只有高楼大厦，而缺乏精神地标中的精神粮食是不健全的城市。甚至我们前面探讨的地标建筑都是离不开精神的。这就像一个人，如果仅有财富和奢侈的生活条件，而没有正面的、积极向上的精神追求，就是不健全的，很难有幸福人生。我个人理解，城市精神地标应该属于地方人文文化，城市精神的形成必然受到当地特色文化的影响，是与城市文化中的人文精神一致的。现在的城市精神具象表现一般是地方政府提炼出的代表地方精神追求的一些口号，如果这个口号是对当地人文文化进行深度调查研究提出来的，应该讲是可以与该城市的精神地标是统一的。

五、在您所熟悉的国内各大城市中，具有代表性的精神地标有哪些?他们所在的城市文化有着怎样相承的联系?

答：精神地标中我们最为熟悉的就是“爱国、创新、包容、厚德”的北京精神，我个人认为就是对北京人文特色和对北京人民追求积极向上的一个总结。还有，我们所熟悉的“敢为人先，追求卓越”的武汉精神，是简明的阐述武汉人敢为人先的精神和追求卓越的向往，而且武汉精神的践行活动，也是值得学习的。武汉市委宣传部门近几年组织了“寻找武汉精神优秀践行者”活动，而且以每月发榜公布“优秀践行者”、两年集中评选一次“优秀践行者”的形式“立榜扬德，见贤思齐”，这种形式可以有效的引导老百姓的参与城市精神的践行，这点一定意义上讲比提炼城市精神地标更为重要。（作者系现代管理大学副校长、中国人生科学学会副会长兼常务副秘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