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0日，在西樵山脚下的听音湖畔，佛山市委书记刘悦伦出席禅城、南海、高明三区旅游合作框架协议签署仪式时透露，佛山正在制订“城市升级两年延伸计划”，将在原来注重硬件建设的基础上，从“高度、广度、深度”三个方面入手提升城市价值，打造文脉和乡愁并行的城市肌理，从“城市升级”走向“城市升值”。

刘悦伦的这番发言被视为是佛山新城市宣言的发布。从2012年开始实施的“城市升级”到即将启动的“城市升值”，虽是一字之差，却彰显了完全不同的城市发展理念：前者注重的是城市物理框架的搭建，比如路网、高楼的建设等，而后者则更加注重城市内涵的提升，比如思想的包容、文化的活跃、创新力的繁荣等。正如刘悦伦在其今天发表的署名文章《以文明的力量助推城市转型升级》所指出的那样，“一个城市的全面发展，必须要有强大精神支撑”，“佛山城市的转型，不仅需要产业的转型升级，更需要城市环境、城市治理、市民素质和城市文明程度的转型升级。”

佛山是一座以制造业为基石的城市，这样的城市在世界范围内还有很多，比如德国的鲁尔、英国的利物浦、美国的底特律等，甚至连纽约、伦敦、巴黎等也曾经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也是因为制造业的繁荣才成为了全球名城。但是，这些依托工业革命和全球化而崛起的著名城市，在今天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命运，刘悦伦在其署名文章中就举例说，号称“世界汽车之都”的底特律，现在人口锐减，一片萧条，濒临破产的边缘，而英国的伦敦，则从制造业中心发展为金融中心，现在又成了全球创意之都。

底特律为什么会从辉煌走向衰落？亚洲汽车产业的崛起和美国三大汽车厂商生产线的外迁固然是直接原因，但原因仅在于此吗？纽约也曾经是全球服装制造业的中心，但随着“亚洲四小龙”的崛起，纽约服务业在20世纪60年代末和70年代出现了萎缩，在1967年-1977年间丧失了30多万个制造业工作岗位，1975年纽约市也曾经走到了破产的边缘。但是，纽约并没有消失，全球化摧毁了纽约作为制造业中心的优势，第五大道上不再缝制衬衫，但却开始生产创意，不仅全世界最昂贵的衣服却在那里销售，而且大量的设计在这里完成、大量的新产品在这里发布。而且，更需要创新和创意的金融业在纽约也愈加繁荣，今天曼哈顿有40%的薪水是由金融业发放的，2009年-2010年间，虽然美国经济基本处于停滞状态，但曼哈顿的工资依然上升了11.9%。

正如刘悦伦所看到的，与纽约有着相同故事的还有伦敦，在硅谷、班加罗尔等新一代依托信息产业而崛起的城市和区域大行其道的今天，这两个城市依然是全球当之无愧的创意之都，当然也是全球经济的风向标。事实上，在20世纪70年代，几乎每一座古老的工业城市都曾遇到与底特律基本相似的衰退，但他们为何有着截然不同的命运？哈佛大学经济学教授Edward Glaeser在《城市的胜利》一书中就认为，支撑底特律繁荣的是单一产业，三大垂直一体化的企业雇佣了数十万技能水平较低的工人，他们被固定在流水线上做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工作，这虽然带来了经济的繁荣，但知识和智慧的火花却被扼杀，当变革和危机来临时，整个城市已失去了多元发展的创意和创新力。

英国著名学者Joseph Needham曾提出过著名的“李约瑟难题”，在其所编著的《中国科学技术史》中，他问：“尽管中国古代对人类科技发展做出了很多重要贡献，但为什么科学和工业革命没有在近代的中国发生？”这一问题提出后引发了很多争论，很多人对此进行了分析，他们的答案虽然大相径庭，但几乎所有人都把原因指向了文化，即中国人的传统文化中缺少孕育科学的因子。冯友兰在其《中国哲学史》中就说，中国人历来都说“普天之下”、“四海之内”，从孔子开始的中国哲学家就把世界的范围局限于海岸线之内的内陆上，所以影响世界的大航海在文化上就不具备从中国开始的基础。而我们现在已经知道，在工业革命开始之前，欧洲已经经历了文艺复兴，思想的开放孕育了科技的新生。

思想的开放、文化的活跃之于经济、科技和创新的推动作用实际上每天都在上演。改革开放后，伴随佛山、东莞等新一代制造基地的崛起，就曾经有一大批当年的老工业基地走向了衰落，前几年非常有名的电影《钢的琴》讲的就是东北某重工业城市在上世纪90年代初走向衰落后的故事。没有任何政策支持的佛山为何能够在改革开放之后崛起？毗邻广州固然是其中重要的原因，但广州周边这么多的卫星城市，为什么只有佛山的顺德、南海可以时时引领市场的潮流？实际上，即便是在佛山内部，相隔如此之近的顺德、南海也有着截然不同的发展模式和商业精神。以更久远的历史眼光看，陈启沅所开办的中国民族资本第一家机器缫丝厂、康有为“维新变法”的思想都源自于佛山，除了文化的力量还能有其它解释吗？

从祖庙到西樵山，在这条被称为佛山“东西轴”的文脉上，的确有着岭南文化灿烂的精髓。但不可否认的是，在过去10年里，那些在更大范围内得以广泛传播的思想已越来越少来自佛山的声音，而在上个世纪80、90年代，何享健、潘宁等人就如同今天的马化腾、马云一样，不但生产和销售着各种各样的产品，更不断输出创意和思想。纽约和底特律的不同命运告诉我们：工厂和生产线会随着产业发展的浪潮不断迁移，但思想和创意却能让一座城市永生。

对于佛山的文化底蕴，刘悦伦如数家珍，他在西樵山下所发表的佛山新城市宣言，让我们有理由期待佛山新一轮文化复兴的到来。我们甚至可以大胆预测，对于佛山这样一个传统制造业基地来说，其转型基础是环保，文化和创新是应有的动力，而新经济(310358,基金吧)的繁荣则是未来的方向。6月20日，刘悦伦发布佛山新城市宣言的听音湖畔，正是南海过去四年以文化为主题打造城市新形态的浓缩，南海在过去四年的实践为佛山提供了“文化引领城市”可供参考的样本。

从祖庙到西樵山，文化的力量需要得到释放，岭南文化开放包容的思想精髓需要融入到佛山新一轮城市转型的大潮中。这是佛山崛起的原因，也是佛山转型的关键。